Playing the game seriousl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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Oct 17, 20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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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n the seriousness and rules, feel the charm of the game
typ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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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言
有人觉得,游戏之所以吸引人,是因为玩家可以在游戏世界里“为所欲为”。可似乎所有的游戏都会设计在一定的规则下,游戏的乐趣似乎就在这规则之上产生,正是因为它的规则性,或者说“限制性”,才造就了游戏的“严肃”。
严肃与游戏
游戏不止是游戏,游戏同样能够成为某种载体,传递信息知识与文化。
这是以严肃的态度来看待游戏,这游戏渐渐不再被妖魔化的今天,许多人都可以理解,但是“以严肃的态度来体验游戏”,这是什么意思?
“严肃性”才是游戏成立的基础”
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,可是我认为这是确切的理论。这里的“严肃”指的是一种游戏者的心态,一种“假装”(make-believe)。
例如在玩多人在线对战游戏的时候,双方会假装对面阵营的玩家是敌人;捉迷藏时,大家会假装认为捉人的“鬼”会是鬼;在游玩角色扮演游戏时,有时我们会假装自己是游戏的主人公…
在玩游戏时,每个玩家都心知肚明大家“只是在假装(only-pretending)”,但这种“假装”绝不是一种不严肃的态度。这种假装实际上是一种对于规则的认可、对规则的尊重,对于游戏某种虚构本质视而不见却又沉浸其中的态度的“严肃”,才能让这个游戏进行下去。
“假装”就是这样一种“奇异”的状态:人们接受游戏规则限制采取效率低下的方法,而非用直接且高效的方式来达成目标。
这种假装与严肃的态度还体现在对游戏规则的遵守。
游戏都有前游戏目标(Pre-lusory Goal),例如赛跑游戏,目标就是从起点跑到终点;同时有我们要遵守的规则(Constitutive Rules),我们并不能骑着自行车去拿长跑第一名,或者是开着作弊器违反规则通关游戏之后说——我赢了!因为你在违反规则,或者说参与游戏的这种"假装"的时候,你已经离开了游戏。
所以,在规则的限制下,游戏绝不是毫无规矩的,它们应当是严肃的。
不以严肃的态度对待游戏的人就是“扫兴的人”,那些触犯规则、无视规则的人,这样的搅局者(spoil-sport)褫夺了游戏的幻觉,也是游戏者最反感的。举例来说,下棋的时候,我们也不愿意和那些违反“落棋无悔”规则的人下棋;在游玩对战的时候,我们对于开挂者和作弊者的愤怒,对于假赛和不全力以赴之人的鄙视.....都说明游戏里的“搅局者”是不受欢迎的。
由此我们也可以发现,游戏的意义与魅力并不在于人们通常认为的“自由”或是“解放”,而恰恰是在于游戏本身的“限制条件”,在于游戏使人必须“遵守规则”并“严肃体验游戏。
“乐趣源于对自由的限制而不是对自由的放纵。”
严肃下的游戏与艺术
这种“严肃性”与“假装”可不仅仅只存于“不务正业”的游戏中,它们同样和其他艺术相关联。
“假装”的态度可以在很多艺术形式的审美中找到。例如,例如,对于文学作品的欣赏,有一种被称之为“怀疑搁置(suspension of disbelief)”的状态。这一概念由诗人塞缪尔·泰勒·柯尔律治所创造,指的是读者主动接受故事荒谬或在现实世界中“不可能”的地方,并享受其中。
比如,我们在阅读奇幻小说时如果总是质疑某些天马行空的想象,那么我们可能就会错过一些波澜壮阔、震撼人心的场景。因为我们没有进入“假装”的状态。
同理,演员的专业的演技、固定的座椅、安静的空间.…..电影院或剧院的这些规则,都是为了让观众忘记现实,沉浸在导演营造的叙事中。
更进一步说,游戏规则之下的“严肃性”和“假装”中蕴含着一种对于事物的“尊重感”。
玩家心甘情愿接受这些规则,进入这个游戏所创造的世界规则之中;观众同样仿佛都约定好了似的,进入电影和戏剧“不真实”的世界里。在这种状态中,人不再是以自己为中心,而是去接受事物本身的设置,去倾听艺术的声音,去接受艺术作品。
玩是谦恭,不是解放。——伊恩·博格斯特(Ian Bogost)
也就是说,人们心甘情愿地放下自我为中心的主体地位,而与处于客体的事物共同游戏。
而游戏似乎可能比其他艺术更加严肃:
玩家需要主动放弃自己身体的运动,放弃多余的感知方式,去接受一个由游戏设计师设定好的、由交互与反馈构成的“角色替身”(avatar)。当然,还有那些游戏世界中的复杂规则。
在这样的限制中,当玩家的操作变得越来越娴熟,他就能够感受到动作游戏中操作的美感,感受到游戏中的角色就像玩家感官和身体的延伸。一种虚拟的运动感(kinesthesia)与本体感受(proprioception)被构建出来。
表面上,游戏角色是被玩家所操控的,但实际上,玩家也受着游戏和角色的限制——游戏角色或游戏成为一种具有自己生命力的主体,一种“拟生命”(quasi-life),反过来限制和操控着玩家。
玩家在这样对限制的接受和发挥、被动与主动、操控与反操控之间,感受到游戏的美感与乐趣。
这里也涉及到现代人应该具备的一种能力:一种能够沉浸在事物之中,遵守规则而体会事物的规律与美好之处的能力。
严肃与游戏的无用
前文说游戏的成立核心在于严肃的遵守规则、接受限制而追逐目标、沉浸在游戏之中。但当游戏结束,我们其实都明白:它只是一场游戏。
如果当我们只是一心为了游戏中虚构的目标而努力,忽略了过程中,亦或在过程中没有感到丝毫乐趣的时候,那我们并不在游戏,而是在工作与劳作。
相反的,当很多人误把游戏的目标当做游戏的价值,为了得到某些游戏内的数值,达到某个段位,为了游戏的目标(实际上是微不足道的)而废寝忘食,醒悟过来后发现这些目标对现实没有任何价值(当然了,这就是游戏的特点)。
这里所提倡的是一种辨证的游戏态度,超然物外而又沉浸其中。
而在此有一个奇妙的辩证,参与游戏中的人们大多似乎并不是因为游戏的目标十分重要,或者游戏可以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好处去玩游戏,而仅仅因为游戏的过程中的体验。他们愿意进行严肃的参与,愿意去做这样的一件在寻常现实价值体系下毫无价值的事情。而这往往就是乐趣和意义发生的地方。
有些人对于大部分游戏不感兴趣,或者说,提不起兴趣,很大的原因就来自于这里,如果用功利主义或目标论的标准来看游戏,游戏就是完全无意义的。
游戏要达成的目标是没有意义且微不足道的,似乎对现实生活也没有什么影响。
简单来说:游戏本质上是“无用”的。
玩游戏的人知道自己在玩游戏。玩游戏的人知道它的结果其实并不重要,它是“无意义”的,也有人定义为 非生产性的(Unproductive)。
缺乏严肃态度的玩家
这里首先需要一种游戏素养(Game literacy),也就是接受一套新的规则,一套新的符号系统并且灵活运用的能力。
其实想要学会玩游戏并不是那么简单的。
母亲所看到的是游戏这项活动的非必要性/非生产性的一面——即“游戏只不过是游戏”;而此时,她的孩子正全心全意正扑在游戏中——他暂时忘记了“现实”,他正灵活运用这游戏世界中的符号,符号背后是他与九个真实的人在先前的三十分钟里的投入,所以他对此十分严肃——而这也正是游戏得以成立与展开的重要基础,也是这个孩子能够进行游戏,并享受游戏乐趣的基本条件与要求。
当你因游戏而忘了吃饭时间,你的母亲或许会感到不理解,而你也很难向她作出解释。这是因为,你们之间存在一个错位:
好比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《英雄联盟》的玩家,它需要学习游戏中的上百个英雄,记住其对应的技能形象,出装,并且能够在学习中逐渐把握到整体游戏战场节奏的变化,用书中的话来说:“学会用新视角来定位词语/图像/标识/物品等事物的意义,建立新联系。”
就像《游戏设计之快乐理论》或者是许多游戏设计者和思考者将游戏看作是对于某种模式(pattern)的学习一样,《游戏改变学习》一书中将游戏的过程其称之为批判式的学习。前提在于,首先我们要主动,且自愿地面对游戏提供给的一种新的学习以及思维方式,要自愿地去接受一套规则。
或许玩亦是自制、亦是自由,如同玩家可主动接受游戏的规则限制与他人共享乐趣,亦可跳脱出来进行批判性思考,将游戏看做一个系统、一个被设计的空间,进行再创造和超越,并评判游戏的好坏。
“世间最肤浅的莫过于以浅薄的姿态面对正经事,世间最引人入胜的莫过于对待琐事的事后显示出你之所为绝非琐事。”
伊拉斯谟在他的传世名篇《愚人颂》的开头这样写道。
前文说提到是就是笔者认为最重要的游戏态度,也就是这篇文章谈论的“严肃游戏”:
在生活和工作节奏如此快速的今天,我们能够保有一种不“功利”的态度,在认识到游戏“目标无用”的前提下,花时间去严肃和真诚地做“无用之事”,这本身就是珍贵的。这需要一种对事物本身的好奇,对创造物与艺术品的尊重和投入,更需要不凡的创造力。
最后,希望严肃游戏的你,始终能感受到游戏的乐趣与意义。
参见:
1.叶梓涛《游戏的态度:如果不“严肃”,你就无法感受它的魅力》
2.Lefebvre,“Kostas Axelos: Vers la pensée planétaire”
3.约翰·赫伊津哈《游戏的人:文化的游戏要素研究》
4.Roger Caillois“Man,Play, and Games, 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”
5.伯尔纳德·舒兹《蚱蜢:遊戲、生命與烏托邦》
6.伊恩·博格斯特《玩的就是规则》
7.吴冠军《爱、死亡、与后人类:后电影时代重铸电影哲学》
9.史蒂夫斯温克《游戏感:游戏操控感和体验设计指南》
10.蓝江《数码身体、拟-生命与游戏生态学——游戏中的玩家-角色辩证法》,《探索与争鸣》
11.詹姆斯·保罗·吉《游戏改变学习:游戏素养、批判性思维与未来教育》